うわ言

人如其名。

夜酒】


#借鉴金光汇演的羽国篇。
#ooc
#本意是雁默,奈何太隐晦。

立秋那天,正巡游九界的矩子收到了一封信。

被折了又卷的纸条自缚在鸟腿上的竹制信筒内倒出。那鸟不辨品种,比鸽子大上些许,羽毛却黑的发亮。喙是鲜艳的,仿佛即将流淌下来的红。
它停在护手上,偏头打量着。俏如来看了眼鸟,再瞥了眼满脸探询的修儒。叹了口气,将纸卷展开。
谁晓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叹气。

兴许是海境,也可能是道域,还有可能是某一天的突如其来。

二寸薄纸,满满当当三个字。
尚贤宫。

字生的规整,或者说,令人讶异。总之就是使人困惑。想着平日里那位邪魅狂狷走路带风的主,再低头瞅这仨字儿总有一种极其真实的不真实之感。
蓬勃生长且日益沉淀的修儒探头过来,脑门儿上明明白白贴着闪闪发光问号。
“俏如来大哥?”声音比先前低沉,语速也稍降了下来,却仍是不比他当初理直气壮又不讲道理的恩师独有的男低音。

“走吧,回去一趟。”
俏如来收好字条,跟修儒说。
“我得回去一趟。”

又叹了口气。

当俏如来带着修儒风风火火地赶回去时,蝉鸣已经弱了很多。
天也在竭尽全力挤出最后一点热。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凰后。岁月并未在这位五师叔身上留下过于明显的痕迹,妩媚又肃杀的目光自繁复头冠上垂下的璎珞后射出,然后落在他身上。

“他在里边。”
女人凉薄的一张脸上难得露了点笑模样,珠玉摇曳,碰撞,叮叮当当。高度惊心动魄的鞋跟踏在青砖上,自黑暗中来,又重新隐回了那片朦胧的紫色帷幕后。
随之而来的墨者也悄然消失不见。
——她拉拢的手段,仍是一绝。

“师兄真是好兴致。”
俏如来拂了把灰,难得地坐在了那把矩子椅上。
“这样急切地叫我回来,却连凳子也不擦。”

上官鸿信早接受了并习惯了这个称呼。
放弃模仿策天凤——默苍离之后露出本音,听起来震慑意味更浓。

仁君不假,可满朝文武却依旧没有一盏省油的灯。即使他们被某愉悦犯神不知鬼不觉毒倒了一百七十八人。
因为他们仍要他去救,也只有他能救。

矩子凳前摆了张桌子,桌子后,又是一张椅子。

酒盅被蓄满。几星阳光拼死拼活钻进这片墨色,却把一对盏,两张脸映得与死人无异。
两张椅子夹张木桌,活像某些古怪而不应入世的东西。苗疆?或者更诡异的地方。

酒盅是上好的青瓷,在稀薄的光下反着苍。酒也是好酒,久藏于地下的坛子,封泥被拍开,不甚烈,豪迈直白比起吊儿醉更差得远,却也可在不知不觉间铸出入骨的醉。

可惜天时地利,人不和。
一黑一白,相顾无言,更无泪千行。

“擦凳子并非我的责任。”

......

时间在流逝。墨者不动声息地掌了几根蜡。

俏如来掌心一片水渍,上官鸿信脚边的砖缝儿也被顺着桌角留下来的液体弄的潮湿。

“师弟,你真虚伪。”
“师兄也挺顾人怨。”

水渍随着时间蒸发。一坛以稳定的速度见了底。上官鸿信扫视周围,羽国人天生视力过人,帷幔后不见光亮,亦不闻人声。这是他得到的回应。
该说声难得,或者是意料之外的情理之中?
而后下掌,击开又一坛的封泥。

他恍恍惚惚想起梦见默苍离的那些日子,那些片段多数是琉璃树下一闪而过的影,凉凉地在那边擦镜。

「我的失败在于,我没有教会你,与人保持距离。」

这是第几次?七十?七十二?
是第七十三了。策天凤说,他记得住,他就也该记得住。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坐在凳子上的雁王沉默不语,满上了俏如来面前的杯。目光扫到钜子额头上的止戈流剑印,拎着坛子的手依旧很稳。
是的,他是策天凤,可默苍离并不是他。虚无飘渺的臆想,不存在的东西,也从来就没有现世的权利和可能。

俏如来看着面前逐渐被斟满的酒杯,在他的记忆里,上一个拎着坛子给他倒酒的是剑无极。还教他说了一堆诸如“杯底不可饲金鱼”之类的话。钜子心系天下,所以脑子里装的东西也就是个天下。天下何其大?浩如烟海。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想要选择性的遗忘,以便给后续的腾出空间。未果。那些无关紧要却真的变成了模糊不清的东西。缭绕不绝,无形却可见。像汽化的糨糊,想要忘了却偏偏能想起来点儿什么,再仔细,断了。
他又想起剑无极历尽千辛万苦沧桑坎坷,顶着神蛊温皇杀人的目光终于娶回凤蝶的前一天晚上,拽着他在黄昏之前赶回了黑水城。耳畔隐隐约约传来狼主一声,“我跟藏仔把心机温仔按住你们快去快回——”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音。他们先绕去了苗疆,故地重游的剑老小不负众望抢了现任军长的风月无边,曾经的保全大仔戴着面具,身旁站着苗王。边儿上小七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无眼睇。

树还是那棵树,亭子还是那个亭子,桌子也许还是那个桌子。
但是玄狐已经变成了墨狂的一部分。
他把剑抽出来,摆在桌子上。想了一下,这也还算是三人聚首吧。

剑无极喝的快,撂下坛子之后抹了把嘴,说,我那个黑心肝的老丈人最开始想把蝶蝶嫁给你。
他说,我看得——。“出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我回东瀛之前他说我心里没有凤蝶。剑无极抱着坛子,似乎在看映在酒液里的月亮。他说我心里东西太多了,而且弱,废物。什么都有,可就是没有凤蝶的位置。

-你有。
-我知道我有。

基业打了一半的妖魔共主曾经带着一身火热的网中人偶然间跟他碰了个面。说,钜子心真大,里面是天下,可那天下间一个人也没有。
俏如来想了想,觉得这话不该跟剑无极说。

他从剑无极的脸看到天上的月再看到面前的墨狂。古剑静伫在玄狐当年脸红的位置上。自那天之后,墨狂仿佛也染了酒意。带着酒意的墨狂,砍谁谁醉,醉生梦死。不知梦里是否还有那么一两条活跃在杯底的金鱼。

“在我面前走神,真是英雄的行为。”

俏如来抬眼看去,上官鸿信大半张脸都湮没在黑暗里,或者说本身就处在黑暗里,蜡烛的光在他面上硬生生烫出一道白,可是太生硬了,梦虬孙在的话肯定会大吼一声,看到鬼!
梦虬孙也好久没见了。

俏如来举杯,一口干了。带着些含混的声音说,“师兄,你好烦。”
过了一会,改口,“你好吵。”

“默苍离比我吵闹太多。”
“但你照旧听了他的话。”
羽国的太上皇自斟自饮,睫毛垂下,更显的鬼影幢幢。

“师弟。好好学习,如何取得权力。”
“然后成为一个英雄,带领墨家走向新的道路。”

“我对你失望了。”
“师兄。”

“你怎么能失望。”

“我所掌握的权力允我对你失望。”

上官鸿信是被凰后的鞋跟叫醒的,恨天高磕在地面,响声清脆。
“你来了。”他靠在椅背上睡了一宿。地面被收拾过,也新换了蜡。雁王环顾四周,而后出声。一贯的冷淡平静,情绪不辨。
“这样,很好。”

他在起身的时候瞥见了残存的蜡痕,很浅,接近透明的红色。安静地伏在地上。
当年在羽国,他曾见过一根蜡烛自点起到燃尽,最后只余了短短的,碳化的一节棉线,插在一汪逐渐凝固的红油里。

_

评论

热度(45)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